第3140章 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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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道沙石湧起的褶皺恰似層層疊疊的浪濤,在餘暉籠罩下,靜謐安詳。

大漠之上,沈清瑤仰麵躺著,血跡染紅了身下的沙石,早已冇了氣息的人,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她微微睜眼,渾圓的落日映入她的眼眸,麵前躺著無數的屍體,無一例外,都是一劍封喉。

屍體源源不斷地流著鮮血,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鼻腔。

沈清瑤正欲撐著身子起來,腦中一道冰冷的聲音製止了她。“沈將軍,請你保持不動,敵人還未走遠。”

浸淫戰場多年,沈清瑤習慣性地停下動作。

她聽到不遠處傳來起起伏伏的沙沙聲,看來不止一個人。

這是哪?可她為什麼會在這?她明明已經死了。

腦中那道冰冷的聲音解答了她的疑惑,“檢測到將軍已滿足複活的條件,功德係統1866已成功綁定宿主沈清瑤。”

“前往魏國和親的昭和公主被人暗殺,隻要您完成所有任務、積滿功德,便可永遠以她的身體活著。”

沈清瑤察覺腳步聲愈走愈近,腦中聲音迴盪的聲音讓她以為自己身臨幻境。

正欲出聲詢問,有人在她身邊停下,她急忙屏住了呼吸。

“噗嗤——”是長劍刺入□□的聲音。

沈清瑤聽到一聲悶哼,而後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記得,不得留活口,都檢查仔細了!。”

額間的汗滴滑落,太陽的炙烤反而讓她清醒了些。

她真的複活了。

冰冷的聲音響起:“請宿主注意接受,係統1866已將原主所有記憶轉接給您。”

隨著“叮”的一聲,沈清瑤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麵。

原主是南月國的昭和公主,巧的是她也叫沈清瑤。

南月國每隔十五年會派遣一位公主獻給魏國,尋求庇佑,而今年剛好是第十五年。

沈清瑤快速找到有用的記憶,她算著自己已經死了五年。

“檢測到宿主已接收完畢,現馬上釋出宿主的第一個任務,完成可獲得1000功德點。”

沈清瑤腦海中驀然出現幾個大字:安全抵達魏國。

沈清瑤莫名其妙地複活,現在又要被動地完成任務,為什麼要完成任務,她並不想複活。

“宿主這是您贖罪的機會,五年前綏南之戰,若不是您一意孤行,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慘死。”

沈清瑤想起屍橫遍野的綏南城,呼吸急促。

有人過來了,腳步聲重重砸在沈清瑤的心間。

沈清瑤遊走於戰場,自然也是扮演過屍體,如今再次演屍體也算是遊刃有餘。

她平複好心情,敏銳地感到有人停在她身側,鋒利的劍似乎僅在咫尺。

“先把她搬進轎內。”

沈清瑤的心臟跟著狠狠顫動一下。

“遵命。”

有人扛起沈清瑤,走了一段距離,不知將她扔在何處。

沈清瑤頭部撞到木頭,發出哐當的聲響。

她察覺那人走遠,半眯著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婚轎內,熱風吹起轎簾的一角,透過縫隙,她看見約莫有五十人,一致的墨色錦紋服飾,腰間佩有劍,劍鞘上雕刻著繁雜粗劣的遊龍。

有幾人正扒著死去護兵的衣裳,將屍體扔進提前挖好的沙坑中。

沈清瑤打量著他們,握劍姿勢的十分彆扭,更像是在握刀。

腦中冰冷的聲音的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將軍,這次機會要還是不要?”

沈清瑤垂著頭無力地倚靠著轎窗,試著在心中問道:“你知道我的想法?”

“是的,如果宿主不願意接受這次贖罪的機會,在下隻能另尋他人。”

她垂眸看著自己白皙纖長的指節,手指微微摩挲,肌膚相觸的一瞬,不再是粗糲的老繭,而是柔膩白嫩的肌理。

她本不信神佛,可人死複生,該怎麼解釋。

若真的有神佛,那定是閻王爺不收她的魂魄,遣返她回人間贖罪。

沈清瑤不再糾結於此,“我願意。”

“係統1866是我的代號,有什麼是在心中呼喊我即可。”

“外麵是什麼人?”

係統1866答道:“涉及到宿主任務,在下無法作答。”

轎外猝然響起腳步聲,沈清瑤急忙閉上眼,放輕呼吸。

沈清瑤聽到外麵傳來女人壓抑的啜泣,男人威脅的聲音透過炙熱的氣流斷斷續續地傳入沈清瑤的耳朵。

隨即,轎簾掀起,有人進來用手帕清理著沈清瑤臉頰上的汙漬。

女人時不時的啜泣聲傳入沈清瑤的耳朵,她哭得壓抑又傷心。

沈清瑤雙手靈活地捂住她的雙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噤聲。

她看見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眸。

沈清瑤附身貼近她的耳側,低聲道:“你現在呼救,我不介意與你同歸於儘。”

李嬋一雙淚眼朦朧地看著沈清瑤,點點頭。

她取下頭上的髮簪抵在女人的脖頸,鬆開了捂著女人唇瓣的手。

沈清瑤輕聲問:“外麵是什麼人?”

李嬋張了張嘴,眼珠不安地轉動著,一個勁地搖頭。

沈清瑤將尖利的鳳簪逼近一寸,“說。”

“是……是突厥人。”

髮簪掉在轎內,發出沉悶的聲響。

突厥人善用刀,她怎麼能忘?

突厥人是她除不掉的噩夢,她上輩子想證明自己不比任何差,想守住本就岌岌可危的綏南,害得城中百姓枉死。

如果她早一天轉移百姓,百姓也不至於活活淹死在地道,突厥不費一兵一卒攻破城門,占領綏南。

外麵的人聽到聲響,急匆匆地走來,嗬斥道:“那些首飾一個都不能少,小心你的腦袋。”

沈清瑤撿起掉落的髮簪抵在女子腰側,讓李嬋擋在自己身前。

她閉上雙眼,偌大的轎內隻剩她的心跳聲。

轎簾掀起時傳來破風聲,男人毫不猶豫地一腳向李嬋。

李嬋隻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跡。

沈清瑤的手指碰到了女子硌人的脊骨,腦海中浮現女人麵黃肌瘦的臉。

“若是出了岔子,你和你女兒也會是大漠中的一具乾屍。”

說完男人罵罵咧咧地離開,臨走前朝女子重重地啐了一口。

沈清瑤睜眼看見的是女人那麻木呆滯的雙眸緩緩地淌著眼淚。

幾個突厥人正埋葬著護送和親侍衛的屍體,埋在沙漠中的屍體不會腐爛,會隨溫度的炙烤慢慢變成一具具乾屍。

不管埋得多深,風都會一層一層吹走沙粒,屍體最後會浮在大漠之上。

她扶起女人,她的五官清秀小巧,不像北狄人的無關深邃。雖麵容憔悴,卻也能辨出是個美人。

“你是魏國人?”

女人抹去滿臉淚水,拿起手絹小心謹慎地擦拭起沈清瑤臉上的泥土,並不答話。

沈清瑤知道自己猜對了,收回手中的髮簪,“即是魏人,事情做得再妥善,他們也不會饒恕你。”

“殺害和親公主,必要的時候,你的身份是完美的替罪羊。”

李嬋知曉她所言不假,突厥人不可能放過她和她的女兒。

沈清瑤拿走李嬋緊握著的手絹,“你是魏人,怎會落入他們手中?”

她眼中閃過慌亂,手不自然地蜷縮著,磕磕絆絆地說:“丈夫在邊境作戰,數月未歸,我帶著女兒去尋他,被……”

沈清瑤餘光瞥見轎外有人過來,抬手打斷她。

女人反應倒是機敏,手腳利落地打理好沈清瑤淩亂的頭髮,拍走婚袍染上的沙粒。

拓跋赫步履匆匆,看著漸漸昏暗的天色,心情煩悶,這賤婦怎麼還未打理好?

他一把扯開轎簾,看見了無聲息的昭和公主正柔弱無骨地躺著,他目光灼灼,眼前的一幕實在香豔。

地上的美人柔嫩白皙,三千青絲上落著金冠玉釵,翡翠玉耳透亮,綾羅珠翠,紅綢嫁衣針線細密繁瑣,紅唇昳麗,在殘陽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半漏的香肩牽引著他的心絃。

他現在就再添一把火!

拓跋赫喉結上下滾動,將正在為沈清瑤整理服飾的女人一把提起,“滾出去。”

掃興的東西趕走了,拓跋赫急切地去解沈清瑤的衣物。

若是平時,他早就一把扯成碎布,他的父親說過,若是南月國和魏國開戰,彼時突厥伸出援助之手幫助南月國,整個南月國都是他們的,何況幾個美人?

思及此,他舔了舔唇,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手上的傳來冰涼的觸感,他停下動作,對上一雙噙著寒冰的眸子。

拓跋赫愣怔一瞬,冇想到這個昭和公主還未死透,短暫的愣神後變得興奮起來,動作更加粗暴。

“爺好好疼你,再死也算不枉此生。”

沈清瑤用了十足的力氣重重地劈在男人的肩頭,不曾想男人隻是痛呼一聲,眼裡多了股狠厲。

“敬酒不吃吃罰酒?”

拓跋赫一手捂著沈清瑤的唇,一手撕扯著身下軟玉的衣裳。

公主又怎樣?死在沙漠不如死在他身下。

沈清瑤反抗的動作不過是蜉蝣撼樹,手掙紮間碰到地上的髮簪,她攥在手中狠狠刺入男人的手腕。

她腦中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沈將軍,您不能殺人,您不能殺人,您不能殺人。”

是那個功德係統1866叫的物件。

沈清瑤趁男人吃痛,掙脫了桎梏。

“我不殺他,也不會當案板上的魚肉。”

拓跋赫慘叫一聲,雙母猩紅,單手扼住她的喉嚨,搶過她手裡的髮簪,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沈清瑤的臉頰“還把自己當公主嗎?”

沈清瑤脖子快要斷裂,腦中的轟鳴聲依然冇有停止,像厲鬼索命。

“噗——”

劍刺入拓跋赫的身體,鮮血噴湧,浸透了紅色的婚袍。

是那個魏國人。

女人看著倒地的男人,癱軟在地,斷斷續續地唸叨著:“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女人瞳孔中倒映著拓跋赫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癱坐在地,許久之後帶著濃重的鼻音道:“突厥想將你的死嫁禍給胤親王。”

胤親王司溟是魏國皇帝唯一的胞弟,身份尊貴。

她與司溟曾一同在智儒學院求學,司溟陰鷙偏執,心狠手辣。

皇帝年事已高,膝下隻有三位皇子,一個尚小,一個疾病纏身,一個性格殘暴,所以不少大臣想胤親王繼位。

昭和公主本應嫁給疾病纏身的三皇子,若真半道被胤親王所刺殺,兩國間必生嫌隙,司溟會成為眾矢之矢。

“……有多少突厥人?”她的嗓子啞了,聲音放的很低,試圖緩解疼痛。

冷汗浸濕了後背,淩亂的碎髮緊貼著額頭。

拓跋赫的血液順著木質紋理緩緩流向沈清瑤,婚袍與血液混亂交織著。

轎外再次響起腳步聲,像是催命符般敲打著她的心尖。

沈清瑤示意李嬋躲在她身後。她現在無處可逃,隻能放手一搏。

她握著劍的手收緊,屏住呼吸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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