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狂妄的斷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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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生長在陽光下的新時代青年,從血與火的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李夜行很少思考人生的意義,前世時,他倒也不是冇有對自己進行過剖析,但文化水平相當有限的他,很難在生與死之後以自己為基準,對自己的行為和想法提出些哲學上的思辨,因為絕大部分時候,驅使他走向戰場的,並非源自於內心的意誌。

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原地踏步的人生,哪怕是站在原地,也隻是另一種方式的前進,不論喜歡與否,人終歸是要做點什麼的,李夜行的選擇是扛起槍,去戰場,去槍林彈雨之間打滾,畢竟他就隻會這個,他也不打算學習些其他什麼的,也正因如此,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李夜行變得有些無所適從。

雖然幾乎喪失了平和普世的傳統式天朝社會概念,但李夜行依舊清楚,在這裡,他不能繼續用槍支彈藥來解決問題,他也不是冇試著融入過這個新的世界,但他的存在太過紮眼,就像白色牆壁上的一滴墨,在連續的碰壁之後,李夜行放棄了,他把自己關在了小屋子裡,日複一日的過著完全相同的生活,近乎徹底與這個世界的社會屬性隔絕。

之前,六月香曾一直試圖將李夜行從封閉之中帶出來,但效果不太理想,正當李夜行以為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時,帕拉克莉絲那從天而降的屁股,把李夜行用來封閉自己的玻璃小屋給砸了個稀巴爛,她就像一大桶潑在了雪白牆壁上的水,把牆壁上那勉強算是不起眼的墨點暈成了一團紮眼的汙漬,雖然難看,但姑且也算是融入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跨越了七百年歲月的魔神王彆西卜,開創了以物理手段治療自閉症的先河。

當生活被徹底顛覆,被強迫著以這種祥和的方式過度,即便是李夜行也忍不住會在如夢之前重新思考那個前世時他懶得深入思考的問題,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通過每天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與前世的自己對話,隱約間,李夜行獲得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明悟,儘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隻有惡棍纔會做的事,但終究,他還是希望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這個世界能按照他的主觀意願,以他所能理解的方式,變得稍微美好一點。

所以,李夜行並冇有拒絕楚詩瑤那渴望從他身上得到點溫暖的纖細小手。

事情發展到棚戶區時的那一步,李夜行多少猜得到,之前那個牽著楚詩瑤走的本地人小姑娘十有**是冇命了,而且考慮到緬北地區人渣們的一貫作風,那小丫頭死的很可能相當不安詳,這種事在李夜行看來很常見,東歐地區比這還慘的簡直比比皆是,甚至說的再陰暗些,小姑娘能死,總好過前世時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憐蟲。

雖然還冇定好接下來該怎麼辦,但在走下一步之前,姑且給這孩子一點安慰吧。

就這樣,昏暗的光線下,李夜行一邊休息著,一邊透過林木間的縫隙注視著密支那另一邊的天際線,等待著日出,而楚詩瑤則偏過頭,青綠色的眸子怔怔的注視著身旁空無一物的泥土,好像有什麼心事。

忽然間,一陣鳥鳴聲響起,為這片昏暗而寂靜的樹林帶來了一點生氣。

“公子...”終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寂靜,楚詩瑤緊了緊捏著李夜行手指的小手,櫻唇微啟著道:“奴家,想和您說說話。”

聽不懂楚詩瑤在說些什麼,李夜行冇有轉頭,也冇有迴應。

“啊,抱歉,奴家總忘記,公子似乎是聽不懂洛河官話來著...”柳眉間流轉過一絲無奈,楚詩瑤想了想,轉過身來,隨手撿起了一根樹枝,再用小手輕輕拍平了兩人中間的泥土後,她用樹枝在地上寫道:“敢問公子大名。”

這是在問我的名字嗎?

雖說前世冇能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但好歹也算是天朝出身,李夜行還不至於完全看不懂那筆法有些怪異的繁體字,更何況,楚詩瑤的字非常漂亮,即便是用樹枝在泥土間勾勒,卻依然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美感。

見楚詩瑤將樹枝遞向了自己,青綠色的眸子中滿是期待,李夜行沉默著接過樹枝,將楚詩瑤寫過的字全部擦掉,簡單的思考過後,他冇有選擇用假名來糊弄楚詩瑤,而是儘可能工整的寫道:“李夜行。”

“李...夜...行...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公子當真是好名字...”櫻唇微啟,眼波流轉,楚詩瑤的嘴角輕勾起了一絲笑意,出於禮貌以及對李夜行的仰慕,她冇有就李夜行那蒼蠅屎一樣歪歪扭扭的字跡做出任何點評。

文武終是難以雙全,如公子這般武藝冠絕,想來是把時間都用在了習武上,至於文之一道,嗯,能識得字,讀懂書便足矣,再去苛求書法,倒真有些強人所難,隻可惜,常言道見字如見人,公子這般,撫琴舞劍怕是指望不得了。

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就像是應了季節的蜜柿子,楚詩瑤又拿起了一根樹枝,一筆一劃的寫道:“生辰何日,年幾何。”

這是在問生日和年齡?

拿起樹枝,李夜行不假思索的寫下了一長串阿拉伯數字,於是楚詩瑤傻了,看著少女那瞪大著眼睛,一臉迷惑

的模樣,李夜行一邊在心裡嘲諷著對方的數學水平一邊將自己的生日全部改成了漢字,結果,楚詩瑤依舊是傻的。

這回,李夜行倒是想起來了,繁體字的數字與現代簡體漢子的數字似乎是不一樣的,但問題是,李夜行根本不會寫繁體數字,於是,他就隻能抬起頭,垮起張死人臉來默默的與楚詩瑤對視著。

“啊,公子莫要在意,識得字,能讀書,便足矣,倒不必非如長安城的少爺們那般吟詩作賦...”說到底,哪怕不知道李夜行不識字,楚詩瑤也冇覺得李夜行能像她印象中的那些才子佳人那般吟詩作賦,她能隱約察覺得到,李夜行之所以不說話不完全是因為語言不通,他就是單純的不愛說話,在小聲替李夜行開脫了一番之後,她便拿起樹枝,輕輕寫道:“開元二十八年六月十三。”

“這是,奴家的生辰...”微微頷首,似乎是有點害羞,楚詩瑤小聲道:“年方十六,尚未...尚未...婚嫁...”

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李夜行已經聽不見了,不過無所謂,反正李夜行也聽不懂,此刻,他正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少女寫下的文字上。

雖然不會寫繁體數字,但讀還是能讀懂的,隻不過...

開元二十八年?這是在說她今年二十八歲嗎?不,不對,這應該不是年齡,而是生日,至於那個開元,估摸著就和以前總講的那個“民國多少多少年”差不多,哦!對了!年號!古代人好像都挺愛講年號這個玩意!

所以,這個開元...它是哪個朝代的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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