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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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皇上駕到的大聲通傳,榻上哭暈過去的嬿婉悠悠轉醒,春蟬看著皇上身後的進忠,默默後撤了幾步,把今晨收拾床榻時在榻邊撿起的紅寶石戒子偷偷遞了去。

早晨她給娘孃的時候,嬿婉隻說讓她先拿著,找機會交給進忠。

進忠接過來粗粗掃了一眼,是一枚戒指。想起早上起來的時候,這是什麼戒指他內心已經瞭然。暗罵自己一時沉迷,竟然忘了這麼大的事。

心疼的瞧了瞧嬿婉哭腫的眼,進忠含著擔憂站在皇帝旁邊,看著旁邊從座上站起來的衛楊氏,進忠緊了眉。

給王蟾使了個眼色,摸了摸自己的嘴。

王蟾會意,趁乾隆注意被嬿婉奪去,退到衛楊氏旁邊仔細小聲叮囑著。

“皇上......”嬿婉眸中淚光閃閃,“臣妾的弟弟,去了。”她狠咬著唇,淚又蜿蜒落下,“臣妾的弟弟雖然不爭氣,但身子骨一向比常人都要硬朗,竟這麼突然的就去了。”

淚珠汩汩而下,“讓皇上見怪了,隻是臣妾就這麼一個弟弟,家中一向是如珠如寶的養著的,雖然是個混不吝的,但骨肉血親,臣妾實在是有些傷心。”

美人含淚,心下一軟,乾隆依舊是鎖著眉,“炩妃,朕都聽說了,你莫要太傷心。”

旁邊是哭哭啼啼的衛楊氏,得了王蟾叮囑,她斂了斂潑皮氣勢,緩緩哭道:“我兒是個混不吝冇錯,同樣是好賭,前陣子聽說紮齊死了,這幾日有幾個子弟也都去了,這都是和佐祿玩過命的交情。”

“本以為我兒托了他姐姐的福,有龍澤護佑,”衛楊氏舉起帕子蘸著淚水,“誰想到竟也失了命去。”

“是我兒命薄啊。”

皇帝立刻抓住重點,急聲道:“你說紮齊和佐祿關係很好?都哪些子弟最近去了?”

衛楊氏被震的一哆嗦,淚也顧不得流了,老老實實交代了佐祿身旁這些平日裡一起賭的兄弟,人確確實實都死了,衛楊氏也冇再添油加醋。

皇帝聽了還在思索,嬿婉卻又啜泣了起來,“陛下,我聽說紮齊剛要再次供認愉妃,供詞說了一半人就冇了。不會有人怕紮齊敗露,把他和我那可憐的弟弟還有那些子弟們滅了口去吧。”

“他隻是好賭了些,彆的秉性都不壞啊。”嬿婉此時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假意,總歸心是痛的,淚在流著。

知道這淚是假的,進忠還是心間緊繃著。

他的嬿婉還是個孕婦。

冇忍住,他還是開了口,“逝者為大,但炩妃娘娘還懷著龍胎呢,娘娘節哀啊。”

皇帝安撫的拍了拍嬿婉的手,“你隻管好好養胎,彆的自有朕去處置。”

交代了眾人,又給嬿婉和衛楊氏賜了許多賞賜,乾隆便回了養心殿繼續處理政事。

進忠今日正當值,再惦記心尖兒上的那位,也隻能咬著牙默默跟回去繼續當差,無暇分心。

等他下了值摸黑來永壽宮,放心不下,想看看心上人如何時,隻見得一片燈火通明腳步匆匆。

剛差人加急去請了太醫,王蟾正要使人去找進忠告訴他呢,一出永壽宮門便見了人來,忙拉過進忠去角落。

“娘娘這幾日心緒動盪,情緒一直不大好,除了今早晨笑了兩笑這麵上就冇見開心過。方纔夫人和娘娘吵了起來,林林總總加起來竟激的娘娘動了胎氣。”王蟾愁的歎了口氣,“怕是要早產了啊。”

進忠聞言如五雷轟頂,明明這輩子已經把該預防的都預防了,該做的也都做了,怎麼嬿婉還是......

竟然比前世還早了幾天。

他急急走向永壽宮去,回頭瞅了眼王蟾,“方纔那人是去請太醫了吧。還愣著乾什麼,快去告訴皇上啊,你親自去,娘娘為著什麼發動的,這話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記得上輩子的凶險,雖然知道最後會母子平安,但進忠還是急得團團轉。

雖然冇了耀武揚威的葉心,但上輩子嬿婉就是因情緒過激加上折騰時間太長,導致發動時出現了大紅,宮體嚴重受損,兩年之內不會受孕。

進忠在屋外急的團團轉,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了又拜,嘴裡不停的念著頌詞,再一次把漫天神佛都求了個遍。

他甚至比上一世還要著急難過。心尖兒上盼了那麼久的人這輩子終於肯回頭看看他,他纔剛和她互通了心意,剛說好要長相廝守,老天竟不肯放過他們嗎。

進忠急的都快哭出來了,不知兜轉了多久,太醫早就來了,王蟾也早已回來等候,他去的時候皇上和翊坤宮那位正好在一起,通傳了嬿婉因為胞弟被害激動見紅的事,皇上和如懿又因為珂裡葉特氏的事吵起來了,這次還是冇來。

時間熬的格外漫長,終於,一聲啼哭響起,屋裡的衛楊氏走了出來,訥訥道:“怎麼是個不帶把兒的。”

在旁的進忠煩躁的拉過王蟾,“把老夫人帶走安頓好,讓她冇事彆出來晃。尤其是少在炩主兒前頭呆著。”不知又說了什麼喪良心的話,竟把他的嬿婉直接激的提前發動了,等他有空了必須要讓她老實老實。

少見進忠的話說的這麼直接,王蟾搓了搓胳膊,想著主子這邊還有進忠在,忙親自上前引了衛楊氏走了。

見太醫出來,進忠忙湊上前去詢問情況,得知嬿婉這提前生產是產婦心情大起大落,這幾日總是哭的心中鬱結導致的,好在準備充分,生產倒也冇費太長時間,隻是可能會比尋常產婦更虛弱一點,好好將養著就是了。

想到上一世嬿婉宮體受損,導致兩年內不能有孕的事;擔心她身體,進忠連忙追問確認:“不會影響到炩主兒以後生育吧?”

太醫點了點頭,“公公放心便是,炩妃娘娘隻是會比尋常產婦更虛弱些,隻要將養得好,不會有什麼遺症。”

一塊大石落地,進忠終於放下心來。上輩子因這落紅之症,嬿婉身子骨吃了多少苦他都記在心裡,一個比一個苦的藥嬿婉不知灌了多少日,那幾月她屋裡是熏了香都蓋不住的苦藥味兒。好不容易老天垂憐讓他們重來一次,幸好,有驚無險。

瀾翠抱著染血的衣物出來處置,正巧聽見進忠問的會否影響生育那句話。她心頭一鬆,還好進忠公公對她家小主隻是利用,此前她還以為......瀾翠歉疚的對進忠笑了笑,“進忠公公,主兒在裡頭等著您呢。”

因著是半夜,皇上已經翻了牌子了,所以永壽宮也隻是派人傳告了一聲,恰巧去的時候皇帝還未就寢,聞言是個公主,皇上也隻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諒炩妃失親之痛,隻賜了些賞,讓炩妃好好撫育七公主。

一陣兵荒馬亂後,進忠進了屋,心疼的蹲在嬿婉榻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小心的給她擦著汗,進忠一開口竟帶了點哭腔,“嬿婉,以後不生了好不好。我真是害怕了。”怕這隻是場夢,怕你我會再次彆離。

這傻話一出,嬿婉被逗樂了。蒼白的唇揚起弧度,她伸出冇被握著的那隻手,碰了碰進忠滿是汗的額角。

“怕什麼,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她彎了眼睫,“我們的璟妧呢?”

進忠回神似的出了屋,小心翼翼的接過了春蟬遞來的孩子,回到屋裡獻寶似的給嬿婉看。

嬿婉眼裡還是墜了淚,上輩子她拚了命生來的女兒,剛出生就被拱手送人,對她這個親額孃的態度更是惡劣決絕。這輩子冇了那些醃臢事,她終於能留住她的女兒。

進忠默默護著繈褓,近乎貪婪的看著眼前的愛人和孩子。

璟妧,我的女兒。

看著一大一小靜靜躺在自己麵前,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感緊緊填滿了進忠的心。

他就這樣笑著看著,看著他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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